他猛地抬起头。
那双浑浊了几十年、看惯了生死离别的眼睛,此刻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。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,死死钉在猎场深处,钉在那个正得意洋洋收起长弓、与同伴嬉笑着指向这边的锦袍身影上。那公子哥脸上还残留着射中“猎物”的兴奋红晕,浑然不觉自己射穿了什么。
李驼子不再佝偻。他站得笔直,像一尊从冻土里拔出的、染血的石碑。枯瘦的手猛地探向腰间,一把抓住了那柄用厚厚粗麻布条缠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件。
布条被粗暴地撕扯开。
一柄刀,显露出来。
刀鞘古朴,是北凉军中制式的百炼钢鞘,早已遍布划痕与暗沉的锈迹,却依旧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凶悍。刀柄磨损得厉害,裹缠的防滑麻绳浸透了暗褐色的油垢——那是无数次紧握、无数次挥砍留下的印记,是汗,是血,是洗不掉的硝烟与铁锈的混合。
“呛啷——!”
一声清越到刺耳、仿佛能斩断北风的长鸣!
刀身出鞘!
狭长,微弧,刃口在阴沉的天空下流动着一泓幽冷的青光。刀脊厚实,带着血槽,靠近刀镡的根部,两个古拙、刚劲、深深刻入钢铁肌理的篆字,在黯淡的光线下赫然可见:
北凉!
刀光乍现的刹那,一股无形的、冰寒彻骨的杀意,如同实质的暴风雪,轰然炸开!以李驼子为圆心,疯狂地席卷向四面八方!
“嘶律律——!”距离最近的几匹战马猛地人立而起,发出惊恐欲绝的长嘶。它们灵敏的兽性本能,比人类更早、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柄刀上散发出的、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气息!马背上的护卫骑兵猝不及防,死死勒住缰绳,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