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年岁稍长的劳工脸上停留片刻,见无人胆敢与他对视,随即冷笑一声,继续朝其他餐桌走去。
那劳工看样子有四十多岁,脸上的皱纹极深,嚼起饼来,两腮的筋肉绷得很紧,每一口都很实在,活像是个劫后余生的难民。
此人双手布满老茧,明显受过冻伤,掌纹里印着黑泥,似乎永远也洗不干净,那是常年劳作、久经重体力摧残的人,才会有的一双手。
在制麻工厂里,像他这般年岁的劳工可不多见,要不是他经验丰富,恐怕早就被工头开除离厂了。
东洋宪兵走后,大伙儿便又悄悄议论起来。
俄顷,有劳工侧过脸,低声问他:“群哥,这里就数你有见识,你感觉印刷厂这次叫歇能成吗?”
李群端起碗来,喝了口汤,很干脆地回道:“没戏。”
一听这话,两个年轻的劳工立马撇了撇嘴,却道:“你就会泼凉水,怎么就没戏了?”
李群也懒得争论,只淡淡地说:“不信你就看着吧!”
“看着就看着,”年轻劳工的神情颇为不屑,“能涨一块工钱,那也是钱呐,总比啥都不干强吧?人家至少还敢去叫歇,敢去示威游行,哪像你呀,整天就在这说丧气话。”
旁人见状,连忙替李群辩驳道:“你俩懂个屁,群哥是见过大世面的,人家在毛子那边当劳工的时候,你俩还在娘胎里吃屎呢!”
“那咋了?”年轻人不服气,冷嘲热讽道,“出国就叫见过世面了?”
旁人不再理会,转而望向李群,接着又问:“群哥,你给咱说道说道,为啥没戏呀?”
李群冷哼道:“连个像样的组织都没有,光知道上街喊口号有什么用,今天答应给你涨工钱,等风头过去以后,明天就把你开了,你能咋办?”
“那就继续闹呀!”
“闹什么?”李群反问,“今天开一个,明天开两个,人家是慢慢把那些带头闹事的清出去,你指望全厂的劳工就为了那三两个人全体叫歇?”
“那就换个工作!”几个年轻人又说,“反正现在工厂多,哪哪都在招人,不愁没地方去!”
李群哑然失笑,摇摇头说:“还是太年轻了,你们信不信,只要你带头闹过事,以后无论你去奉天任何一家工厂,都绝不会有人再花钱雇你。”
“嘁,照你这么说,大家以后都别叫歇了,打不还手,骂不还口,直接跟工厂签卖身契得了。”
“你还别说,真就差不多是这样。”
“那毛子咋就成了呢?”旁人又问。
“人家那边有组织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