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渐渐变得清爽,肉团消散后,空气中的腥气淡了许多,只剩下淡淡的草木香。周媚儿的往生阵还在运转,金色的光芒里,越来越多的百姓残魂得以安息,连带着那些镇魔司士兵的魂魄,也渐渐平静下来,不再发出凄厉的哀嚎。
刘武带着亲兵在周围警戒,甲胄碰撞的声响里,少了几分紧绷,多了几分踏实——毕竟,身边多了股能借用的力量,哪怕这力量来自曾经的敌人。
柳林走到祭坛中央,捡起那半截镇魔剑残片。剑身冰凉,却能感觉到里面流淌的微弱力量,那是叶老将军的残魂在呼应。他将残片递给叶龙武,指尖触到他异化的皮肤,那里的温度又升高了些,越来越像个活人。
“拿着。”柳林说,“这是你叶家的东西。”
叶龙武的骨刺小心翼翼地接过残片,骨鞭般的左臂轻轻护住,像是在保护什么稀世珍宝。左脸颊的触须垂下来,遮住那只露着触须的洞,却遮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、属于叶家人的执拗。
远处的白雾彻底散去,露出湛蓝的天空,阳光落在祭坛的石柱上,投下长长的影子,像个巨大的“人”字。
柳林知道,接下来的路会更复杂。洛阳妖域的算计,朝廷旧人的反扑,叶龙武身体里的战争,还有那把尚未重聚的镇魔剑……每一步都可能踩空。
但当他看到叶龙武握着残剑的样子,看到周媚儿在阵中忙碌的身影,听到刘武清点人数的声音,甚至想到洛阳妖域里那位神秘的主母,心里却奇异地平静下来。
天下妖族也好,朝廷旧账也罢,说到底,不过是无数个“人”(或妖)的欲望在拉扯。而他要做的,不是评判谁对谁错,是把那些被欲望碾碎的公道,一点点捡起来,拼回去。
哪怕这公道的拼图里,混着妖族的承诺,带着异化的肢体,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算计。
“走吧,”柳林拍了拍叶龙武的肩膀,“去洛阳。看看那位妖域主母,到底藏着什么底牌。”
叶龙武没有说话,只是右臂的剑印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,照亮了前方的路。膜翼轻轻扇动,带着他异化的身躯,跟上了柳林的脚步。骨鞭在身后轻轻摆动,却不再是为了战斗,更像是在……保持平衡。
或许,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“正统”,所谓的归属,从来都不是靠血脉或名分,而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。无论是人是妖,是完整还是残缺,只要心里那点不灭的光还在,就总有路可走。
祭坛渐渐被暮色笼罩,只留下那半截镇魔剑的残影,在夕阳里闪闪发亮,像颗不肯熄灭的星。